第20节(1/2)

作品:《华胥拾遗


    那也是那个学成下山时依依不舍,临别前耗费近一月为她雕刻琴匣相赠的少年。

    她不是虚假的,不是一个谎言,她只不过不是他罢了。她也有喜怒哀乐,也会悲痛欲绝,此刻的她正因为自己的偏激与诘难而伤心欲绝,她好看的眸子里,有泪光在闪烁。

    心中的怒焱一瞬熄灭,愧悔暗生,她默然垂泪。屋内陷入安静,只余章素儿饮泣声,与韩嘉彦压抑的呼吸声。

    “对不起……”也不知过了多久,章素儿缓缓道,嗓音哽咽滞涩,“我不该说那些话。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你会很愤怒伤心,那七年我已然无法赔偿于你,因此不论你说什么,我都得受着。”韩嘉彦再度深吸一口气,调整情绪,将方才未能递出的巾帕,再度递到她面前。

    “不,是我失态了,我不应该口不择言,你有你的苦衷……”章素儿接过她的帕子,拭去了面上的泪水,试着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,“我不需要你赔偿,你娶不了我,那我便不嫁,谁都不嫁。我本就是俗家居士,不过就是再回龙虎山,出家为坤道罢了。”

    “素儿……莫要说些气话。”韩嘉彦无奈道。

    章素儿道:“这不是气话,你还记得我曾与你说过,我不愿嫁给我不喜之人,如果我无法选择与谁相伴余生,我宁愿孤独终老。这不是玩笑话,亦不是赌气话,我从十四岁入山起,此念便起,一直未曾动摇。”

    “好,既然如此,如果你家人逼你,我愿帮你达成心愿。”韩嘉彦认真道。

    章素儿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子,心下慨然,她到底是自己的知心人,只有她才会说出方才那样违背良俗的话来,她只是为了自己。

    尽管她并非男子,尽管她骗了自己这么多年,可她又不是只骗了自己,她骗过了所有人。她活得该有多艰难,真是难以想象。自己何必要因为她不是男子,而起这么大的气性?她反思自己,深觉愧疚。

    “素儿,我以为你会夺门而去,与我就此断绝往来。可你却能这么快接受我的身份,依然留在这屋中,我真的很开心。”韩嘉彦扬起笑容,看着章素儿,真切地说道。她黝黑的眸子好似能看进人心底。

    “你……你莫要说这些……”章素儿忽而又觉得面上发烧,移开了目光。她侧过身去,偏首望向一旁闷烧着的碳火,试着掩藏眼底的慌乱。

    怎么回事,她这心……怎么还跳得这么快,她明明是女子……

    “好,我不说这些,那你是否愿意听听我儿时的故事?是你完全没有听过的那一部分。”韩嘉彦见她不再抗拒自己,终于开怀,兴致勃勃地问道。

    “嗯。”章素儿点头,随即转而道,“你先把衣服穿好,还有发髻,我帮你束好罢。”

    “好!”

    韩嘉彦掩好衣襟,系好衣带落座,将那假喉结重新黏回自己的喉间。章素儿绕至她身后,以手为梳,捧起她乌黑柔软的发丝,细细理着,这是她头一回摸到她的发丝,还带着一丝温润的体温,叫她心跳不已。

    接着她一面听着韩嘉彦述及过往,一面为她盘发束髻。本悸动难安的心思,逐渐平静下来,思绪转到了她那段不可思议的人生经历之上。

    第十三章

    治平四年九月十二,暑意渐散,蝉鸣依旧。韩嘉彦便是在这一日夜间于西榆林巷的小院里呱呱坠地。

    治平是英宗的年号,但其实这一年正月里英宗就已然大行,新帝继位,尚未更换年号。这位新帝便是神宗赵顼。彼时的他,是个不足弱冠年的年轻人。

    韩嘉彦有记忆以来,身边就只有娘亲一人。她与娘亲住在西榆林巷的小院子里,过着平静的生活。娘亲是女大夫,专给官宦门第的贵妇娘子看病,在汴京也算是口口相传的名医,只是地位低下。

    她娘亲杨大娘子眉目秀丽,身材高挑,行步有风,手提肩扛不输男子,头脑灵光聪慧,举止颇有风度,做事利落又有条理。四下邻里多对她有好感,但因为知道她是大官养在外的外室,又并不敢过从甚密。

    韩嘉彦儿时曾听到隔壁宅院中大人议论她娘亲曾是青楼妓/女,被大官赎身后养在了外室。她儿时第一次与人打架,也是因为和附近的孩童一起玩耍时,被那些孩子骂作“妓生子”。

    不论是妓/女,还是女大夫,都是下九流的卑贱行当。她的母亲处在最底层,但她勤劳、聪慧、坚韧,用她的一双手努力养大了韩嘉彦。不仅仅是养大,她还全心全意地培养韩嘉彦成才。

    记忆深处,韩嘉彦几乎从未见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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