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5节(1/2)

作品:《自由之笼

来——这不就是他离开京城时从马背上回望的景象吗?人们围在邺华门外送别出征的军士。城墙离梁少崧越来越远,直到变成沙尘中一道模糊的残影,似乎轻轻一吹,就会消失不见。

    梁少崧从御凉古津进入东原的两天后,京城迎来了先帝的头七。

    从皇宫通向邺华门的笔直大道上,铺满裁成铜币形状的纸钱。街道两侧的幢幢灵幡随风起舞。百姓身穿缟白的粗麻衣裳,候在路旁,等待出殡的队伍。

    他们中的很多人还记得几个月前庄重华贵的秋狝之典,和那时从这四四方方的大道上走过的皇室车驷有多么气派。仅是数月之隔,相同的街道却是一派肃杀凋敝之景。人们默然垂手而立,晏笑交谈之声无处可闻。

    一串铜铃的清响从不远处传来。手持牛铃古杖的乐师跳起羌戎先祖的舞蹈,引亡魂去往城外的皇陵。新皇帝梁崇岳托举着先帝珍爱的鲨纹剑。一众披麻戴孝的皇族子弟走在他身后,面色愀然。

    八名力夫肩抬沉重的楠木棺椁,在飘落的纸钱雨中前行。决定殉葬的晏淑仪身着素白斩衰,外披金丝蝉衣,发髻挽成蝶翼般的形状,以箭笄别住。左右婢女搀扶住她,低声啜泣。其余的女眷都走在队伍的末梢。这是担心先帝的鬼魂看见她们,便无法舍弃尘世、进入转世之途。

    任肆杯艰难地在人群间穿行,一路踮起脚尖,寻找队伍中的长庚。但长庚没有注意到他,孝帽挡住了他的余光。

    这时,从路旁的百姓中窜出一个白衣的身影,挡住出殡的仪队。这人披发跣足,手提一个破了洞的瓦缶,击缶而歌道:

    四方因缘一场空,花落梦碎袅无痕。

    同为天涯蓬蒿客,化骨成灰逐轻尘。

    昔日贤人今无寻,堪笑帝王障迷津。

    一罢江山酌,缶歌与谁听?

    这狂士哈哈大笑起来,张开双臂,指着新皇帝梁崇岳,高声道:“堪笑!堪笑啊!”

    梁崇岳厉声道:“执金吾!将此人拿下!”

    全副铠甲的士兵领命而出,将那狂士团团围住。那人仍在仰天长笑,凌乱的发丝挡住了他的脸,让旁人看不清他的表情。士兵将他的胳膊一把扭到身后,他的笑声变成了痛呼。

    执金吾押着他走到梁崇岳面前,踹了一脚此人的腘窝。狂士吃痛跪倒。

    梁崇岳斥道:“敢惊扰皇室的出殡,你想谋反不成!速速报上姓名来!”

    狂士从发丝间死死盯着梁崇岳,喃喃道:“缶歌……缶歌与谁听?”

    一名执金吾走上前,对梁崇岳一抱拳,道:“回陛下,此人是辽公子府上门客,姓楚名舆,目无法纪,已让我们抓过好几次了。”

    楚舆嘿嘿一笑。那执金吾一把抓住他的头发,将他死死摁在地上。“不得放肆!”

    楚舆的脸被摁得紧贴地面。他再也发不出声来。

    “辽府的人都这么不懂规矩么?”梁崇岳冷笑,“朕看是喻辽秋率 Xi_ng 太久,还以为自己是王爵呢。要是他府上养的都是这样一群不知礼义的蠹虫,还是趁早烧了好!”

    梁崇岳对执金吾下令道:“将此人押入水牢,后日行车裂之刑!”

    执金吾抱拳领命,将楚舆的双手反绑在身后。

    楚舆被拖走时,他的吟哦声仍然十分清晰——

    “天下有道,圣人成焉;天下无道,圣人生焉。方今之时,仅免刑焉……”

    站在仪队前面的长庚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。

    他脑中一片空白。

    这是……二哥吗?

    他不敢抬头,怕让新继位的皇帝看见自己眼中的恐惧。他将颤抖的双手藏进袖中。

    牛铃又响了起来,送葬的队伍徐徐向前推进。除了铃声,四周一片寂静,甚至连宫婢们的啜泣声也听不见了。

    长庚死死盯着脚前的青石地面。

    慢慢地,他回想起很多早已遗忘的事情。他想起去年秋狝发生的那场意外,梁叔阳从马背坠落,半身不遂,父皇此后一病不起。那件事后,有侍卫接到密报,指控喻皇后因惧怕皇帝撤换嫡长子的储君之位,而行西域巫盅之事,导致父皇重疾难除。从承乾宫挖出的骨瓮证实了这个说法。但喻皇后一直没有招供,所以这件案子审到现在都没有结果。三法司只好将皇后软禁在椒房,禁止她随意走动,以免疏通关系,为自己洗去罪证。

    但是,如果将梁崇岳放在幕后,一切就都说得通。

    梁崇岳的计划很可能从秋狝时便开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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