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2节(1/2)

作品:《十六蓂

,脸上、手上的血一滴一滴,不停地落在泥土里,他再抬起头,眼睛已经成了完全的猩红色,一块红宝石,或者是血与石中火。

    荆苔被漩涡吞没,宫均为他展开的神识也在同一时间消失。

    什么疼痛、窒息,都不复存在,他只缓慢地感受到自己在融化,融入到河里去,融入到世界的风、水和呼吸里去。

    世界原来只是一本特别特别厚的书,荆苔想。

    生死原来只是在这本名为“世间”的著作里跳进来又跳出去,荆苔想。

    原来参光和紫贝是这样看待悲欢离合与得失荣枯的,荆苔想。

    朦胧的水波在他面前轻柔地浮动,水草抚摸他的骨头,小鱼亲吻他的伤口。

    在一切记忆再次成为云烟之前,一只突如其来的猫爪突兀地拨动涟漪,荆苔张嘴吐出一串泡泡,在泡沫和涟漪的相撞处,荆苔看见了那个深夜。

    青瓦上的冷水滴进蒙面男子抱着的襁褓里,冻得睡梦中的婴儿不安地轻轻抽泣。

    男子用指腹抹去那滴冷水,垂头静静地看了一炷香的时间,终于敲响了门,对应门的小厮说:“免贵姓陆,是逐水亭的人,来见你们家的老爷。”

    没过多久,小厮再来,恭恭敬敬地把他请进会客厅,男子在荆苔熟悉的长廊下稍作停顿,观察了一会柱子又继续往前走。

    白老爷在椅子上喝茶,两人略微寒暄。

    那个时候白老爷还算年轻,鬓角都还没有白,听过男子的来意,白老爷垂头查看婴儿,迟疑地伸出手。

    婴儿从睡梦中醒来,不知是做了什么好梦,竟用自己小小的、肉肉的手指抓住了白老爷的手指,含进嘴里去轻轻吮吸。

    他这一含,白家就多了一个从小娇惯着养大的小少爷。

    男子离开的时候,对白老爷说:“长廊的柱子偷工减料了,雨天熬不过,记得要换一个好的。”

    白小少爷渐渐长大,有一回趴在白老爷的膝上撒娇,要白老爷给他念书。

    于是白老爷略带嘶哑的声音轻轻地念:“水,准也。北方之行。象众水并流,中有微阳之气也。”

    小少爷一边昏昏欲睡,一边问:“微阳是什么意思?”

    白老爷怜爱地揉着小少爷的头,说:“微阳动于黄泉,阴降惨于万物。微阳,是阳气始生的意思。”

    猫爪持续拨动,荆苔再次看到了文无的脸,他身边还有绿蜡,还有蝉娘和江逾白,蝉娘笑着把玩水的小橘白抱起来。

    荆苔看见绿蜡的那一瞬间,就透过宫均的眼睛看到,周烟树在那个祭塔仪式中救下被一个中年男子推下大堤的蝉娘。

    场景变换,电闪雷鸣。

    绿蜡把一把匕首插进了这个中年男子的胸膛,带着蝉娘从小屋里跌跌撞撞地跑出来,她说:“娘,没有他,我带着你活。”

    绿蜡的絮絮叨叨唤醒了荆苔,她一口气说了好多,说聿峡遗民还呆在宫均、徵心之内,说连那个叫长生的孩子,都已经有了自己的两个孩子。

    ——原来已经过去很多年了。

    文无垂眼:“小师叔,你见过长生老去的模样。”

    荆苔想起那个拍着胸脯笑呵呵地说“我姓赵,赵长生”的人。

    江逾白走出来。

    在他的脸庞上,荆苔看到徵心阵眼的灵纹密织,好像在他年轻的脸庞外加了一层面具,遮掩他真正的模样、真正的情绪、真正的命运。

    绿蜡抱着厚厚一叠纸,文无静静地注视水中。

    荆苔知道他看不见自己,但又觉得他能看得见,文无过了好久,才半哑着嗓子道:“小师叔,你猜得对。”

    我猜了什么?荆苔疑惑。

    文无叹了口气,闭眼又睁开道:“这是绿蜡和我一起编撰的,世间第一本水经,小师叔,你来告诉我们,它的名字吧。”

    世间第一本水经?

    桎梏荆苔许久的疑问轰然松开。

    按时更新的《微阳经》被天下所有人查阅,没有人知道它真正的起点,就像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死去的挽水为何还在流。

    原来故事的开幕藏在公之于众的阴影里,藏在旧梦里,只有那些有胆量重温的人才能碰到真相的外袍。

    眼前的一切都如涟漪浮动,陆泠的白骨、周烟树的灵带、李青棠的血……

    他们逐个从荆苔眼前掠过。

    一本水经,世间第一本水经,还能叫什么名字呢?

    “水,准也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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